年味里冒出灵魂的根须

  年味里冒出灵魂的根须

  白霜铺满菜叶,野草枯索。冷气扑面而来,河水刺骨。鸟儿藏起了踪迹,树梢上的寂寞显而易见。腊月的尽头,中国传统的春节也就来了。

  洗被子,打扫卫生,办年货,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一些过年的东西。集市上摆出了卖年画的摊点。红色一片,喜气洋洋。宰牛的,杀猪的,卖米的,莲藕豆腐,礼品盒一应俱全。

  生活的空隙,吱吱冒出一股烟火味道。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烟熏火燎。日子像是溜冰场上的运动健将,哗一下就是一天。随着生活的河流,游动着。整日里塞满了各种细碎的针脚,一针一线地缝制,与生活平视着。

  内心时而生出鼓胀之感,想要迎风破浪去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时会生出羞怯之意,羞怯于这一年的光景中,颗粒之收。

  一位带着黄色毡帽的中年男子,穿着破旧的衣服,手织的毛衣是酱色的,有些粗糙。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说话声音很低很小。在硕大的商场柜台前,他有些迟疑。

  矮小的男人,并没有动手试穿衣服,而是在里面转来转去。营业员主动与他搭讪,他就低眉笑笑。眉眼中没有大大咧咧的,一直小心翼翼。

  他先是看中一顶帽子,想要试戴一下,看了看标签,又放下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好像是下定决心,取下自己那顶破旧的小毡帽,带上了新帽子。从镜子里,可以看见他的精气神添了几分。

  服务员热情地招待着,让他试穿了一件外套,男人立马精神许多。外套有点小,男人便脱掉了那件手织的毛衣,又露出里面一层黑色的手织毛衣。

  脱掉外套和一件毛衣,男人穿上夹克衫变得帅气许多。人靠衣装,帽子,衣服一换,还真是精神。男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刻意把粗大的金项链放在毛衣外显眼的地方。服务员很会说话,只见她说:“出门在外忙了一整年,也该换换衣装回村过年。这样大家都知道你在外干活,挣得到钱,过得还不错,家人就会安心些。”

  这让我想起了年少时在外住校念书,每次放假回家,都会换上漂亮又干净的衣裳,那种心情就是这样的,为了让父母放心,女儿独自在外也能照顾好自己。

  男人迟疑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装,然后把剩下的钱仔细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那一刻好像外面的一切都不存在。走出商场时,听见他哼着小调,身板也直挺了。对这个世界保持的小心翼翼,也减少一些。

  他的形象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这不正是我们对过年的涵义一个深刻的译释吗?近乡情更怯,面对自己的故乡,我们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荣归故里啊。

  他一定明白,乡村的妻儿老小正在灶台边等候着在外打工干活的他回家。他也一定算计好了,有多余的钱才为自己买下那身新衣服。

  我那么真切地闻到了年味,它除了腌制的腊味,蒸笼里的蒸味,油锅里的油炸味,还有这身新衣服的味道。

  腊月过半,年也将近。中国人一年中最盛大与期盼的节日,春节即将到来。团年,是我们中国人最寻常,也最悠长的节日。从出生到老去,每一岁它都在。

  近年心更切,心中回家的声音,愈加强烈。这种声音,会萦绕在整个腊月的心空,让我们激动又迫切。在家的人,期待着远方亲人归来。远在他乡的人,期盼着踏上通往家门的那条路。

  人们在准备着,尽管这一年在外遭遇到各种委屈,回家的那一刻都会置之门外。我们用一年中最好的食物迎接着返乡的亲人,返乡的人用最好的状态告慰家人,自己在外一切都好。

  由于疫情,还有许多不能返乡的人,他们的心中装满了对家的思念。阴历腊月十四,我收到一个远方读者的信息。她说:“家的味道,到底是什么?也许您的笔下能给出答案!要放假了,长长的核酸队伍,不能回家的人需要安抚....”

  家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是父母对孩子平安的祈愿,是孩子健康活着的音讯,是一家人都还在的宽慰。是子女对父母的依恋,是老人对孩子的挂牵。

  我们在团年宴中彼此告慰,我们在新春佳节中彼此祝福。尽管这一年,我们不能坐在一起,但是心在一起,并且都健康地活着,就足够让家人的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团年,春节,是一种亲情的表达形式,它传递出的是彼此的安好。即便是不能见面的一年,我们知道彼此都好,也会对着遥远的天际,祝福新年,道声感谢。

  小日满满,我亦如所有人一样,在年味渐浓中忙碌着。社区打来电话,询问归乡的亲人情况,我说:“如果允许就回,倘若疫情严重,那就就地过年。”

  正在自己腌制腊味,煎煮卤炸的人,忙得不亦乐乎。“现在什么都可以买到,别费力了。”“那不行,自己做出的年饭带着灵魂。”心中升腾起的烟熏火燎,也别有一番韵味。

  郊外的菜地上,白霜洒出一片银色的光芒。那是思念的一轮明月,照在心上。它从家乡的小径上,一直蔓延到远方。

  年味里冒出灵魂的根须,在祖国大地上顽强生长。无论我们在哪里,它都同样可以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