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褂”的红色戏缘

“小花褂”的红色戏缘

  一九四四年初秋的一个傍晚,炎热刚刚散去,江苏省灌云县陡沟乡五户庄的打谷场上锣鼓声声,黑压压的村民是挤得水泄不通,在场中央有父女三人,这三个人说起来可了不得,他们是当地知名的淮海戏艺人朱文胜带着他的两个女儿回到老家,为贫苦老乡表演一出新戏《送子参军》。一听说朱家父女要回老家唱戏,还是宣传抗战的新编淮海戏,十里八囤的乡亲们都兴奋的围拢过来,正当大家听入迷的时候,村口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狼狗叫声……

  朱家父女和众乡亲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冲过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狗腿子绑得结结实实。

  当一个人出现,在场的人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他?

  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来了!

  说起这个混世魔王,当地是无人不晓,他叫周法乾,是驻扎在灌云县龙苴乡的汉奸团长,他残害了无数革命和进步人士,老百姓们对他是恨得咬牙切齿。这天晚上周法乾接到告密,有人来他的管辖地唱进步戏宣传革命。这还了得,周法乾大怒,立刻组织人手抓捕了朱家父女。乡亲们含着眼泪看着被带走的朱家父女,知道他们落到周法乾的手里一定是凶多吉少。

  鞭子抽,烙铁烧,辣椒水,老虎凳……无论汉奸们变着花样严刑逼问,直到下半夜,硬气的朱家父女就是不开口,失去耐心的周法乾气极败坏的叫嚣着把朱家父女一起活埋。就在这时,他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要去县里开会。临行前,他把活埋父女仨的任务交给一名部下完成。

  月朗星稀的深夜,朱家父女被推到荒村的一个大土坑前,浑身是伤的朱文胜看着两个女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怕死,只是不忍心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朱家小女儿,才刚刚十二岁的“小花褂”似乎看出了父亲的伤心,她含着泪光拽了拽父亲的衣角,轻声对父亲说:

  “爹,还记得咱们唱过的《送子参军》吗?”

  父亲点点头。

  “小花褂”说:“戏里王大娘的两个孩子牺牲了,她又把最小的儿子送去参加革命;王大娘不怕死,她的三个孩子也不怕死,咱们为什么要怕?”

  父亲惊讶的看小女儿,哽咽着说:“好孩子,咱们都不怕!来,咱们一起唱一段!”

  父女仨数着节拍合着曲调,轻声吟唱:“舟轮夜渡浪千重,渐进灯塔一点红……”

  黑夜中,父女三人唱出的调子哀婉中透着一丝决绝,这段戏听得押送他们行刑的汉子泪流满面,心碎不已。他颤抖着双手解开了绑在父女仨身上的绳子,只说了一句话:好好活下去,好好唱戏!

  父女仨谢别恩人星夜逃亡。一路上钻玉米地,闯芦苇荡,过沟渡河,他们身上的衣服被荆棘树枝划破,身上全是血淋淋的伤口……

  终于,伤痕累累、精疲力竭的他们走到了根据地和抗战的同志们汇合。

  历经了死里逃生之后,父女三人重新投入到抗战宣传剧目的演出中。新中国成立后,朱家那位勇敢的小女儿,当年的“小花褂”——朱桂洲更是成为一代淮海戏名家,在半个多世纪的艺术生涯里塑造了许许多多鲜明性格的人物形象,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淮海戏传人,开出了香溢淮海、润泽九洲的淮海戏之花。

  时光飞渡,已经年逾九旬的朱桂洲老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一代淮海戏演员精彩亮相。老人心潮起伏,她想起了七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夜;那个夜里,一个十二岁小女孩心中燃烧起革命的火种;而今,这颗小小的火种已经红遍了祖国大地。

  老人湿润了双眼,她轻轻打着节拍、合着曲调小声吟唱:

  “舟轮夜渡浪千重,渐进灯塔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