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八路军的六子故事集锦

参加八路军的六子故事集锦

  一九三九年二月的一天,黄河故道南岸的一个村子东南角,有两间茅草屋,屋后摆着几口染缸。十三岁的六子虽说长了大个子,就是身板单薄。六子从村口的井里打了水,挑到屋后,把桶里的水倒进染缸里。

  “六子,跟我领粮食去不?”一个人在前边路上喊,“听说昨天砀山黄楼来了八路,镇压了一个大户,开仓放粮了。”六子看看,是村里的二狗,“好的,等等我,”六子跑回家,对娘说,“娘,我跟二狗叔去领粮食去,说是八路开仓放粮呢,在黄楼。”

  六子娘一听领粮食,好事啊。赶紧摘下来挂在房梁上的笆斗,交给六子,眼看着六子㧟着笆斗跟二狗走了,远远的还在嘱咐:“领来领不来都赶紧回来哈。”六子娘知道这儿离黄楼二十里路呢,兵荒马乱的念年头,她还是有点担心。

  六子走后,六子娘心里跳得慌慌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日头慢慢正南了,六子没回来;日头偏西了,六子还没有回来。六子娘不时的站到路口,手搭凉棚往东南看着。

  远远的,看见过来一个人,看走路的架势就知道是二狗。六子娘扭搭着小脚,急急忙忙迎过去:“俺小六呢?咋没回来?”

  二狗把㧟在臂弯里的笆斗递过来:“我咋劝也劝不回来,这不,他叫我把笆斗捎来,他跟八路军当兵去了。”六子娘听罢,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二狗搀扶着六子娘回到家,对六子娘说,六子他俩走到黄楼,也找着了八路军。二狗说来领粮食,一个八路军抱歉的说,昨天已经放完粮食了,没有了。

  六子说:“我想当兵,你们要我不?”

  八路军问:“你多大了?”

  “十六了。”六子怕人家嫌他小,就多报了几岁。二狗一拽六子:“你不是才十三吗?”

  八路军说:“十三?太小了,不能收你。”

  六子急眼了,指着墙上的标语嚷:“我家没有地,我也要跟着你们——打土豪分田地!”

  八路军眼睛一亮:“哦,你认识字?会写吗?”六子随手捡个树枝,蹲在地上划拉了几个字。八路军笑了:“认识字就好,扛不动枪,跟着写写画画搞宣传也可以,要你了。”

  六子就把笆斗递给二狗:“二狗叔,你给我捎回家吧,我当兵去了。”任二狗咋劝,六子都不听,没办法,二狗只得自己回来了。

  正好赶集的大儿子忠义回来了,听娘这么一说,搁下小推车,拔腿就去了黄楼。六子娘坐在屋门口的草墩子上,小女儿趴在她的膝盖上。

  天黑了好大一阵子,忠义才回来:“人家队伍开拔了。”

  后来,六子娘一听说哪儿打仗了死人了,六子娘就哭。连着五六年都没有六子的消息,六子一定是战死沙场了。到了逢年过节时候,忠义就去村外的十字路口,烧一刀黄裱纸,一边烧一边念叨:“六子,你拾钱吧,兄弟,我再穷,不能让你没钱……”

  大年夜,六子娘就站在村外,踮着脚尖扯着嗓子喊:“小六,回家过年了;小六,回家吃饭来了……”六子娘的喊声在空旷的夜空很是瘆人。

  到了一九五〇年的春上,六子娘坐在门槛上纳鞋底,一个腰里扎着武装带的青年,大步走到跟前。六子娘抬起头来:“你……你找谁……”

  那青年嘴撇了撇,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娘,我,我是小六啊……”

  “小六,你是……”六子娘嘴唇哆嗦着,“小六,我的儿……”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倒仰,昏了过去。

  “娘,娘!”忠义和六子俩人急忙扶起来娘,连声呼唤着。好一阵子,六子娘才悠悠醒转过来。

  六子说,他跟着彭雪枫打鬼子,彭雪枫将军殉国以后,他又跟着陈毅打老蒋,九死一生终于打到了解放。六子娘掀开六子的衣裳,看见六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又禁不住痛哭一回。

  六子娘是我外婆,忠义是我大舅,六子是我二舅。

  多年以后,离休的二舅回老家给外婆立碑时候,我才第一次真正看见二舅。

  我问他:“二舅,您是在沙家浜团吗?”

  二舅嘿嘿笑了:“沙家浜?那是演戏,哪有沙家浜团。”

  “我在我们的团石馆里看见您的照片了。”我对二舅说。

  二舅的脸一下绷紧了:“不论任何人,在外边都不准打我的旗号!”

  我也笑了:“二舅,您放心,我早就退伍了。”哦,那就好。二舅这才给我一天笑脸。

  二舅啊,就是这么一个严于律己的老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