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防针的乡村野史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这句俚语大家都听得明白，意思是说让你对坏的或者是无法预料的事情有所准备。但认真分析这句俚语却有些不对劲，预防针是让人绝后患、安下心的，怎么倒是成了让人提心吊胆、充满焦虑的了呢？这与预防针的初衷背道而驰！直到这两天我才发现我错了，见世面还是少了点，人家这句俚语一点问题没有，打预防针就是让你提心吊胆的，就是让你焦虑的。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死活是你们的事，你心里有点数……
我家老太太七十多岁，从年轻时就在乡防疫站做防疫工作，毫不夸张的说，老太太见证了我国、至少是乡村半个多世纪的卫生防疫的发展与演变。事关重大，我对我家老太太做了认真的采访，梳理成文如下。
（一）天花
爱新觉罗多铎，铁帽子王，战功彪炳，被乾隆评价为开国诸王战功之最。又能如何？小小天花让其英年早逝，年仅三十六岁。顺治帝，本也可成为一代明君，又是小小天花让其梦断紫禁城，临终前，顺治听从了汤若望的建议，传位于两岁时已得过天花的玄烨。小小天花，大大改变了人类历史进程。
我问老太太，你们接种天花疫苗也是打针吗？老太太白了我一眼，那时哪有这么先进？用一根纳鞋底的粗针，把针尖磨钝，在小孩手臂上划十字，这是一个技术活，针划的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要刚刚能出血的程度，然后滴上牛痘浆液等其晾干，过几天，伤口就会发炎肿胀，说明接种成功，若没有反应，说明失败，要重来。那时人们虽然愚昧，但肆虐人类上千年的天花还是让人们自觉排起了长队……
我哥哥是1979年的，是最后一批接种牛痘的人，老太太说1980年之后国家就不再防疫天花。我有些怀疑，上网一查，果然，在1979年10月26日，世卫组织宣告全球范围内已经消灭天花病毒。
（二）疟疾、血丝虫病
上世纪60年代，俗称"打摆子"的疟疾是常见病，得了病的人一会热一会冷。还有一种叫血丝虫病的流行病也很流行，得了丝虫病，下肢肿胀，严重影响劳动能力。当时有句俗语：八人围桌坐，狗子钻不过。可见腿能肿多粗。我们常说人们愚昧落后，你都想象不到那时人有多愚昧、多落后。国家花大力气派出专门工作组进行防疫治疗，我家老太太跟随工作组到田间地头发药，有时候你这里一转身，那边就把口中的药片吐出来了，为啥？他们不相信小小的药片能管用，就是相信捂上被子发发汗……血丝虫的特点是夜间9点以后活跃，所以，工作组都是夜里挨家挨户砸门，把人堵在床上抽血检查，指望老百姓主动检查？门都没有！
（三）卡介苗、糖丸
卡介苗主要防疫肺结核，但需要冷藏，农村那个时候哪有冰箱。所以母亲都是用一个医药箱里面放上冰块维持低温，村长在大喇叭上拼命叫喊村民带着孩子打疫苗。每到这时，我家是最热闹不过的了。这个时候，我总是站在母亲一旁看打针，时刻准备骂人，为什么？因为没有小孩喜欢打针啊！那些气急败坏被大人捉住的小孩子像杀猪一样乱骂，当然会骂到我母亲，所以我就在一边骂回去……小朋友们看着凉凉的医药箱外挂着水珠，都想摸上一把，没门！谁给我关系好我才让他摸。
我小时候不大喜欢吃糖，但有一种糖让我记忆深刻——脊灰疫苗糖丸。白白的、凉凉的，入口即化，可以从牙齿一直甜到肚子里。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有严格的数量、人数的监控，往往上级防疫站大体一估算村里的人数，拿上一大包就分发了。当然，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没事就偷吃一颗，有时我还会抓上一把给小伙伴们分而食之，我小时候吃的糖可能还没糖丸多，糖丸带给我非常幸福的童年回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糖丸是一种减毒的脊灰病毒，是有一定几率直接吃成"婴儿瘫"的！这几年新闻里这种事件出现了不少。想想都后怕，我吃下的"糖衣炮弹"在咱中国不敢说第一，也是名列前茅了！竟然没有瘫掉，实乃我人生一大幸事也。
（四）反思
"采访"结束后，我向老太太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老太太一脸不解，一再重复地说：这是怎么了？从前打的预防针都管用，现在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是啊，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作者：奔跑的大象121
标题：预防针的乡村野史